随着大米价格达到50年来的高点,日本,一个以米饭为主食的国家,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米危机。日本米价自去年秋季以来持续攀升,10斤一袋的大米从2000日元(约合人民币100元)快速翻番至4000多日元(约合人民币200元),让“吃米”这件事变成了沉重负担。
5月23日,日本总务省公布的4月全国消费者物价指数显示,大米价格较去年同期暴涨98.4%,创下自1971年以来的最大涨幅。日媒甚至评论称,日本大米正堪比“吃不起的黄金”。
央视新闻截图
然而,当消费者为高价米叫苦不迭时,另一幅景象却令人心酸:辛勤耕作的稻农时薪竟低至10日元(约合人民币0.5元)!今年3月底,东京市中心还出现了呼吁将“时薪10日元”提高的示威活动。
一边是米价飙升如黄金,一边是稻农时薪低至10日元。这巨大的反差背后,究竟隐藏着日本农业怎样的结构性困境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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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府放粮,农协“截胡”
储备米去哪了?
日本政府表示,此番米价高企,一是由于去年夏季的极端高温导致水稻广泛歉收;二是疫情后旅游业复苏,推动日本餐饮业对大米需求的激增。然而日本米少、米价贵还源于更多的深层次问题。为增加市场大米供应、抑制米价持续上涨,日本政府自今年3月起,向市场投放储备米,但效果有限。日本农林水产省20日公布的数据显示,截至4月27日,投放的储备米中,真正流入零售市场的仅7%。
经济学家认为,释放的储备米95%被农协买走 央视新闻截图
那么,这些米去哪了?3月18日,日本农协从受政府委托的仓库中接收了此番中标的储备大米。据日本媒体报道,日本农协通过竞标收购了其中95%的储备米,仅3月和4月两次投放,农协就囤积了约20万吨大米。于是,在2025年的日本,魔幻般地出现了“政府放粮、农协囤粮”的局面。
日本新上任的农林水产大臣小泉进次郎24日说,政府计划直接将储备米卖给零售商,而非像之前一样拍卖给中间商,希望以此平抑米价。小泉进次郎当天在札幌市发表演讲时表示,政府将绕过那些阻碍政府控制价格的拍卖机制,与零售商“直接签合同”,同时调低米价,以一袋5公斤装大米2000日元(约合人民币100元)的价格出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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限制进口,对内实行“减产政策”
是保护还是束缚?
日本著名经济学家、前财务省官员高桥洋一指出,大米产量低、需求高仅仅是表面原因,2025年的“米荒”是数十年来日本推行不合理农业体制的苦果。
在日本,农民是自民党的传统票仓。以保护农民利益之名,自民党一直严格限制大米进口量。在1995年加入WTO前,日本对进口大米征收高达778%的关税,此后逐渐降至目前的227%。
5月21日,日本东京一家超市,大米货架上张贴着限购的提示 新华社发
日本对外限制进口,对内则实行“减产政策”。“减产政策”开始于1971年,由时任自民党首相佐藤荣作批准,日本农林水产省制定,农协负责执行。通过发放补贴限制水稻种植面积,鼓励农民转种其他作物或直接休耕,此后该政策持续近50年。
“减产政策”名义上是要预防水稻生产过剩,防止米价暴跌,但现实结果却是人为控制市场供应,成为利益团体结盟牟利的手段。
数十年来,日本政府明里暗里执行的“减产政策”,打击了稻农种稻的积极性,抑制了日本农业的竞争力。这一政策还带来长期的不良影响,农户依赖补贴,缺乏商业思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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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户“老、散、小”
产业结构陷入困局?
以小农户高度分散、从业人员急剧老化、生产成本高昂、难以适应现代化市场竞争为主要特征的产业结构,不仅使深陷其中的多数米农无法米价上涨的红利,反而日益贫困化。
日本的稻米生产长期以来由高度分散的小规模农户构成主体。而个人农业从业者中,有多达76%经营的耕地面积不足2公顷。这些小规模农户往往收入微薄,甚至亏损,许多人不得不兼职或种植其他作物、养殖牲畜以补贴家用。
调查显示,日本农民平均年龄已超70岁 央视新闻截图
现代化农业生产离不开机械化,但对日本绝大多数小农户而言,动辄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日元的农机购置费用是一道难以逾越的“天堑”。要成为一个日本新农人,购置基本农机起步至少需3000万日元(约合人民币150万元)。
这导致小规模农户的生产成本畸高。例如,耕地不足0.5公顷的农户,其生产一袋60公斤大米的成本,竟是拥有50公顷以上土地的大型经营体的近3倍。
在日本,农户高龄化加剧、农地荒废、农业人口流失现象严重。
今年2月,日本国会众议员讨论会上公布的数据证实,日本农民平均年龄已超70岁,再过5到10年,农户数量将急剧减少,届时大米价格可能飙升至每5公斤1万至2万日元。而到2040年,农户数量预计将进一步缩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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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价节节攀升
为何稻农反而很受伤?
日本农林水产省的农业经营统计调查显示,2022年,稻农(水田经营者)年均农业纯收入仅为1万日元。若以平均劳动时间1003小时计算,时薪约为10日元。即便在2023年,各项成本上涨后,最终年收入也仅为9.7万日元(约合人民币4874元)。
与之相对,近年来积极扩大规模的农业法人实体,特别是拥有15公顷以上(占法人实体的52%)乃至50公顷以上的大型经营体,年收入可观,后者甚至高达1471万日元,收益差距巨大。
5月12日,日本石川县农民在播种水稻 据视觉中国
此外,大米销售价格虽提高,但肥料、燃油、农业机械维修费、人力外包成本也都在大幅上涨;农民的利润空间被压缩,多数农民仍需依赖农协或批发商销售稻米,需缴纳高额分销手续费;部分农民宁可选择少种植,维持现有补贴,也不愿增产。
这带来的后果就是,日本水田面积和大米产量不断下降,抗风险能力也逐年变差。
日本“米荒”的原因并非天灾,而是人祸。它揭示了日本农业政策的弊端,敲响了粮食安全的警钟。
红星新闻记者 邓纾怡 实习记者 周月潇 综合央视新闻、环球时报等
编辑 郭庄 责编 官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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