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离婚协议书推到我面前时,林晓婉哭了。
她说,她只是去照顾一个病人,而我却用最伤人的话,把我们十年的婚姻推下了悬崖。
从我生日那天算起,我们冷战了整整一个月。那三十天里,我反复回想她彻夜未归的那个晚上,回想我那句脱口而出的“你俩才是一对!”。我以为自己站在道理的制高点,却没想过,有些真相,远比眼睛看到的要复杂。
我甚至开始怀疑,维系我们婚姻的,究竟是爱情,还是我已经习以为常的,那些日复一日的付出。
思绪,还是回到了那个傍晚,我四十岁的生日,那个我以为会很温暖,最后却比寒冬还冷的晚上。
第1章 四十岁的冷餐
四十岁,都说是个坎儿。对我陈建军来说,却觉得是个不错的开始。
公司一个重要的项目刚刚拿下,我是总负责人,奖金可观;儿子小远在重点初中,成绩稳定在前十;老婆林晓婉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到了主管,工作体面。我们有房有贷,有车有孩,就像这座一线城市里千千万万个努力打拼的家庭一样,虽然辛苦,但每一步都走得踏实。
所以,对于这个生日,我心里是有些期待的。
晓婉提前一周就问我想要什么礼物,我笑着说:“什么都不要,你亲自下厨,做几个我爱吃的菜,儿子陪我喝一杯……可乐,一家人安安稳稳吃顿饭,比什么都强。”
她当时白了我一眼,嗔怪道:“陈建军,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没追求了。”嘴上这么说,但我知道,她把我的话听进去了。
生日这天,我特意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。推开家门,预想中的饭菜香没有传来,客厅里安安静静的,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“滴答”作响。
我愣了一下,换了鞋,看见餐桌上确实摆好了碗筷,旁边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。但厨房里冷锅冷灶,没有一丝烟火气。
晓婉不在家。
我掏出手机,想给她打个电话,又觉得或许她只是临时出去买什么东西了,男人四十,该稳重些,别这么沉不住气。
于是,我解开领带,走进书房,打开电脑处理一些邮件,耳朵却一直留意着门口的动静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窗外的天色从橘红变成了深蓝,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,映得书房的窗户忽明忽暗。我彻底没了工作的心思,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叫起来。
七点半,儿子小远放学回来了。他看到我,一脸惊喜:“爸,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?”
“今天我生日啊,臭小子。”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。
“对哦!生日快乐,爸!”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,跑到餐桌前,眼睛盯着那个蛋糕盒子,“妈买的?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吗?”
“应该是吧。”我应着,心里却开始泛起一丝不易察acf觉的烦躁。
“妈人呢?还没回来?”小远揭开蛋糕盒子看了一眼,又盖上了,语气里带着点失望,“她不是说今天要做可乐鸡翅和糖醋排骨吗?”
是啊,她人呢?
我终于还是忍不住,拨通了林晓婉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背景音嘈杂,像是在医院。
“喂,建军?”晓婉的声音听起来很急。
“你在哪儿呢?都快八点了,我跟小远都饿着肚子等你呢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,但一丝委屈还是没藏住。
“哎呀,我给忘了跟你说了!周宇他……他急性肠胃炎,上吐下泻的,我送他来医院了,正在挂水呢。”
周宇。
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,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脏。
他是晓婉的“男闺蜜”,从大学时代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。这件事,我从认识晓婉的第一天就知道。刚结婚那几年,我不是没介意过。一个大男人,三天两头找我老婆吃饭、看电影、倾诉烦恼,这算怎么回事?
可晓婉总说我思想封建,说他们是纯洁的友谊,是“好哥们儿”。她说,周宇这个人,看着高高大大,其实内心特别脆弱,父母离异得早,有点什么事就爱找她。为了这事,我们没少闹别扭。后来,随着我工作越来越忙,小远出生,生活被填得满满当当,我也就渐渐“习惯”了周宇的存在。我告诉自己,要相信晓婉,她是个有分寸的人。
可今天,是我四十岁的生日啊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不快:“严重吗?要不要我过去帮忙?”
“不用不用,”她立刻回绝,“就是吃坏了东西,没什么大事。他一个人在这儿,没人照顾,我走不开。你们先吃饭吧,别等我了,蛋糕也先切了给小远吃。”
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我追问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是含糊不清的声音:“……看情况吧,可能得晚一点,挂完水还得观察一下。”
“晚一点是多晚?”我的声调不自觉地高了一些。
“陈建军,你别这样行不行?”她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,“周宇都这样了,我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吗?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!你能不能理解一下?”
理解?
我看着一桌子冰冷的碗筷,看着儿子期待又失望的脸,看着那个还没来得及点上蜡烛的蛋糕,突然觉得喉咙里堵得慌。
“行,我知道了。你好好照顾你的‘好哥蒙儿’吧。”
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,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“爸,妈不回来了?”小远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走过去打开蛋糕盒子:“不回了。来,我们爷俩过。不等她了。”
蛋糕是黑森林的,上面用白巧克力写着“老公,生日快乐”。
我拿出打火机,默默地插上“40”的数字蜡烛,点燃。昏黄的烛光在我的眼底跳动,映出我有些僵硬的脸。
小远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,他的声音清脆,却衬得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客厅越发空旷。
“爸,快许个愿!”
我闭上眼睛。愿望?我希望一家人齐齐整整,和和美美。可这个最简单的愿望,在今天,却显得那么讽刺。
吹灭蜡烛,我用塑料刀笨拙地切开蛋糕。奶油很甜,甜得发腻。
我给小远叫了外卖,是肯德基。他欢呼一声,把蛋糕抛在脑后。而我,给自己下了一碗速冻水饺,就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,一口一口地往下咽。
饺子没滋没味,跟嚼蜡一样。
晚上十点,我安顿好小远睡下,给晓婉发了条微信:【回来了吗?】
石沉大海,没有回应。
十一点,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,这次直接被挂断了。紧接着,一条微信弹了出来:【他在睡觉,不方便接电话。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,这边离不开人。】
离不开人。
我盯着这四个字,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一下就蹿到了天灵盖。
一个急性肠胃炎,上吐下泻,挂个水而已,至于严重到要陪床过夜吗?医院里没有护士吗?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,是生活不能自理,还是断手断脚了?
我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脑子里乱成一团麻。我想质问,想发火,想把手机摔了。可我拿起手机,编辑了一大段质问的话,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。
我告诉自己,陈建军,你四十了,是个成熟的男人,不能这么冲动。也许事情真的比我想象的严重,也许晓婉有她的苦衷。
我就这样,在自我安慰和愤怒的边缘反复横跳,最后抱着一丝侥幸,在沙发上躺了下来。我想,或许她凌晨就会回来,一开门,就能看到在等她的我。
我就这样,在客厅的沙发上,伴着墙上钟表的滴答声,睁着眼睛,等了一整夜。
第2章 一句脱口而出的话
天色微亮,我被窗外早起鸟儿的叫声惊醒。
脖子因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而僵硬酸痛,我坐起身,浑身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难受。
客厅里空荡荡的,玄关处的鞋架上,没有多出一双林晓婉的高跟鞋。
她真的,一夜未归。
心,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,像被绑上了一块铅,坠入了冰冷的海底。昨晚强行压下去的那些愤怒、委屈和怀疑,此刻像疯长的野草,瞬间爬满了我的整个胸腔。
我机械地起身,去卫生间洗漱。镜子里的男人,眼窝深陷,布满红血丝,胡子拉碴,一脸的憔ove悴和狼狈。哪里还有半点四十岁生日的喜气。
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用冷水使劲拍了拍脸,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。
做好早餐,叫小远起床,送他去学校。整个过程,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,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小远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低气压,乖巧得不像话,连平时最爱在车上叽叽喳喳的习惯都收敛了。
送完孩子,我没有去公司,而是把车开回了家。
我得等她回来,我需要一个解释。一个能说服我,为什么在她丈夫四十岁生日的这天,她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,彻夜不归。
车停在楼下,我没有上去,就坐在驾驶座上,点了一根烟。烟雾缭绕中,我看着单元门口人来人往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,穷得叮当响,住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。我过生日,她会提前一个月省吃俭用,就为了给我买一块当时看来很奢侈的手表。她说:“建军,等我们以后有钱了,我给你买更好的。”
那块表,我现在还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,虽然早就不戴了,但一直舍不得扔。
十年了,我们有钱了,住进了大房子,开上了好车,可为什么,连一顿安安稳稳的生日饭,都成了奢望?
问题到底出在哪里?
上午九点半,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单元楼门口。
车门打开,林晓婉从车上下来。她穿着昨天出门时的那件风衣,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。
而跟她一起下车的,还有周宇。
他看起来确实有些虚弱,脸色苍白,但行动自如,甚至还很有风度地帮晓婉付了车费。
晓婉扶着他的胳膊,两人低声说着什么,脸上带着关切的微笑。那画面,在晨光中,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。
和谐得……刺眼。
我的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胸口那团火,再也压不住了,轰的一声,烧遍了四肢百骸。
我推开车门,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过去。
“回来了?”我的声音沙哑,冷得像冰。
晓婉和周宇显然没料到我会在这里,两个人都吓了一跳。晓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眼神有些闪躲:“建军……你怎么没去上班?”
周宇也有些尴尬,勉强朝我笑了笑:“建军哥,早。昨天……麻烦晓婉了。”
我没理他,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晓婉:“我问你,怎么没去上班?我在家等你,等你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上楼说,好不好?”晓婉的语气近乎哀求,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宇,又看了看我,脸上满是为难。
“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?”我冷笑一声,目光转向周宇,“周宇,我问你,你得的是什么不治之症,需要我老婆扔下自己过生日的老公和孩子,在医院陪你一整夜?”
我的话很不客气,周宇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,嘴唇动了动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陈建军!”晓婉急了,声音陡然拔高,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周宇身体不舒服,我作为朋友照顾一下,有什么问题吗?你至于用这种语气说话吗?”
“有什么问题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我四十岁生日,就昨天,你忘了吗?我订了你最爱去的那家餐厅,想给你个惊喜,结果等到餐厅打烊你都没出现。我回家做了你爱吃的菜,买了蛋糕,结果呢?你人在医院,照顾你的‘好朋友’!”
“我给你打电话了,我说了我有事!”
“对,你是有事!你的事,就是周宇的事!他的事,永远比我的事、比这个家的事都重要!林晓婉,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,这十年,你到底是我陈建军的老婆,还是他周宇的守护神?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引得周围几个晨练路过的邻居都朝这边看了过来。
晓婉的脸涨得通红,眼圈也红了。她大概是觉得在朋友和外人面前被我这样指责,面子上下不来。
“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她气得浑身发抖,“我跟周宇是什么关系,你心里不清楚吗?我们是朋友,是亲人!他一个人在这座城市,无亲无故,生病了我不照顾谁照顾?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?”
“大度?”我气极反笑,“我把他当你的朋友,所以他失恋了你陪他喝酒到半夜,我大度了;他工作不顺心,你放下手里的活去开导他,我也大度了;甚至他买房缺钱,你二话不说从我们共同的存款里拿了十万块借给他,我他妈也捏着鼻子认了!可这次不一样!这次是我生日!是我四十岁生日!你就不能为我,为这个家,稍微自私一点点吗?”
积压了多年的怨气,在这一刻,如同山洪一样爆发了。
周宇站在一旁,脸色越来越难看,他拉了拉晓婉的胳膊,低声说:“晓婉,你别跟建军哥吵了,是我的错,我先回去了。”
说着,他转身就要走。
晓婉却一把拉住他,回头冲我吼道:“陈建军,你闹够了没有!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?”
她维护他的姿态,像一盆滚烫的油,浇在了我燃烧的怒火上。
那一瞬间,所有的理智都断了线。
我指着他们紧紧拉在一起的手,看着林晓婉那张写满了“你怎么能这样”的委屈的脸,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攫住了我。
我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我闹?林晓婉,你看看你们俩。他一生病,你比谁都着急。他一句话,你随叫随到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俩才是一对呢!”
话音落下的那一刻,世界仿佛都安静了。
林晓婉的眼睛猛地睁大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她的脸色从涨红瞬间变得惨白,血色褪尽。拉着周宇的手,也像触电一样松开了。
周宇的表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,尴尬、愧疚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受伤。他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“对不起”,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。
空气中,只剩下我和林晓婉,遥遥相对。
她的嘴唇在颤抖,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。
“陈建军……”她看着我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……混蛋。”
说完,她转身,跑进了单元楼。
我站在原地,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。那句“你俩才是一对”,还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。
我知道,我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。
可我,一点都不后悔。
第3章 尘封的承诺
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之后,我和林晓婉陷入了我们结婚十年以来,最漫长、最彻底的冷战。
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她搬到了书房去睡,每天早出晚归,刻意避开和我碰面的时间。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,是关于儿子小远。今天谁去开家长会,明天谁负责接送兴趣班,都通过微信,用最简洁、最公式化的语言沟通,多一个字都没有。
家里的空气,冷得像冰窖。
以前,我下班回家,总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,听到晓婉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,小远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的笑声。那种温暖的、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氛围,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。
而现在,我推开门,迎接我的只有一片死寂。餐桌上,永远放着一张五十块钱,旁边一张便签纸,上面是晓婉清秀却冰冷的字迹:【小远的晚饭钱。】
我默默地收起钱,走进厨房,给自己下一碗面。吃着吃着,有时候会突然停下来,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发呆。
我开始失眠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,一遍遍地回放着生日那天的情景,回放着我们争吵的每一个细节,每一句话。
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太重了?
可我一想到她为了周宇,在我生日那天夜不归宿,一想到她当着我的面维护周宇的样子,那股火气就又会不受控制地冒上来。
我没错。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丈夫最正常不过的诉求。
周末,我妈打电话过来,问我生日过得怎么样。我含糊其辞地应付了过去。挂了电话,心里却更加烦闷。
我决定找人聊聊。我约了我的发小,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儿,李浩。
我们在一家大排档坐下,点了烤串和啤酒。几杯酒下肚,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李浩听完,沉默了半天,给我满上一杯酒,才开口:“军子,这事儿吧,你要说你错,你没错。哪个男人受得了老婆这样?别说四十岁生日了,就是平时,为了个男闺蜜夜不归宿,也说不过去。”
我点点头,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,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。
“但是……”李浩话锋一转,“你想过没有,晓婉她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。你们十年夫妻,她为你,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,你心里有数。她这次做得这么绝,会不会……有什么别的原因?”
别的原因?
我皱起了眉头:“能有什么原因?不就是她那个宝贝男闺蜜嘛!在她心里,周宇比天都大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她和周宇之间,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?”李浩看着我,很认真地问,“真的是你理解的那种‘闺蜜情’吗?”
我愣住了。
“什么意思?你怀疑他们……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李浩赶紧摆手,“我是说,有没有可能,他们之间的情谊,有你不知道的过去?比如,周宇曾经帮过她天大的忙,救过她的命之类的。所以她觉得欠了人情,一辈子都得还。”
李浩的话,像一颗石子,投进了我混乱的心湖,激起了一圈圈涟漪。
我仔细回想了一下。关于晓婉和周宇的过去,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多。晓婉只说过他们是大学同学,关系特别好。周宇家里条件不好,晓婉经常接济他。毕业后,两人又都留在了这座城市打拼,相互扶持。
至于更深的,她没说过,我也没深问过。我总觉得,那是她过去的一部分,我应该尊重。
可现在想来,或许就是这份“尊重”,让我忽略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。
那天晚上,我回到家,晓婉还没回来。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她的书房。
书房收拾得很整洁,书架上,除了专业书籍,还有很多相册。我抽出一本最旧的,封面已经有些泛黄。
那是她的大学相册。
翻开相册,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映入眼帘。我看到了年轻时的晓婉,扎着马尾,笑得没心没肺。很多照片里,都有周宇的身影。他们一起在图书馆看书,一起在操场上打球,一起在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吃东西。
他们的确,亲密无间。
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,一张照片掉了出来。
照片的背景,是一家医院的病房。晓婉穿着病号服,坐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但笑得很灿烂。她的旁边,站着周宇,他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,笑得像个傻子。
照片的背面,有一行娟秀的字迹,是晓婉的笔迹:
【21岁,重生。感谢我的太阳。】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重生?太阳?
我从来不知道,晓婉在大学时住过院。她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。
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。这张照片背后,一定藏着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。一个关于她和周宇,也关于那份她看得比我们婚姻还重的“承诺”的秘密。
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,退出了书房。
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我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我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,而是开车去了晓婉的公司楼下。
我不知道我来干什么,或许只是想看看她。冷战了这么多天,我发现,我竟然非常想念她。想念她的笑,想念她做的饭,想念她在我加班晚归时给我留的那盏灯。
中午十二点,晓婉和几个同事说笑着从大楼里走出来。她看起来瘦了些,也憔悴了些,但和同事在一起时,还是努力地维持着职业的微笑。
她们走进了一家餐厅。我没有跟进去,只是把车停在路边,远远地看着。
大概一个小时后,她们吃完饭出来了。晓婉和同事告别后,并没有立刻回公司,而是独自一人,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。
我心里一动,悄悄地跟了上去。
小巷的尽头,是一家药店。
我看到晓婉走了进去,几分钟后,提着一个药店的袋子走了出来。她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站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,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药盒,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说明书。
她的眉头紧紧地锁着,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,一种混杂着担忧、疲惫和无助的表情。
那一刻,李浩的话,那张老照片,还有眼前这一幕,在我脑海里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。
我突然意识到,我可能……真的误会了什么。
周宇的病,或许根本不像晓婉说的那样,只是简单的急性肠胃炎。
而晓婉拼命隐瞒的,也绝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朋友情谊。
第4章 冰山一角
我没有上前去质问林晓婉。
直觉告诉我,用那种激烈的方式,我永远也得不到答案。这些天,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薄如蝉翼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,都可能让它彻底破碎。
我需要自己去寻找真相。
我给李浩打了个电话,让他帮我查一下周宇的住址。李浩路子广,没过多久,就把一个小区地址发给了我。
下班后,我没有回家,直接开车去了那个小区。
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,环境很一般。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,犹豫了很久。我不知道自己上去会看到什么,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周宇。
最终,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周宇住在五楼,没有电梯。我爬上楼,站在他家门口,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。
我抬起手,又放下,反复几次,终于还是敲响了房门。
过了好一会儿,门才被打开一条缝。周宇探出头来,看到是我,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错愕。
“建军哥?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旧睡衣,整个人比那天早上见到时更加憔ove悴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。
“我来看看你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,“听说你病了,晓婉她……不放心。”
我故意提到了晓婉。
周宇的眼神黯淡了一下,他侧过身,把门完全打开:“进来坐吧。”
他的家很小,一室一厅的格局,屋里收拾得还算干净,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。客厅的茶几上,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盒。
我扫了一眼,那些药名,我一个都不认识,但光看包装就知道,绝不是治疗肠胃炎的药。
“喝点什么?”他给我倒了杯白开水。
“不用客气。”我坐在沙发上,开门见山地问,“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?”
周宇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,他避开我的目光,低声说:“没什么,就是老毛病,胃不太好。”
“周宇,”我看着他,语气严肃了起来,“我们都是成年人,没必要兜圈子。我今天来,不是来找你麻烦的。我只想知道真相。晓婉为了你,连我的生日都可以不顾,彻夜不归,甚至不惜跟我闹到要离婚的地ž地步。我想知道,这一切,到底值不值得。”
我的话似乎触动了他。他沉默了,低着头,双手紧紧地攥着水杯,指节发白。
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,只有墙上老旧的挂钟在滴答作响。
良久,他才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建军哥,我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晓婉。是我……连累了她。”
他终于开口了。
“我得的不是肠胃炎,是……尿毒症。”
尿毒症!
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,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。我整个人都懵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确诊……快一年了。”周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笑,“一直在做透析,维持着。本来还算稳定,但最近情况不太好,医生说,肾源很难等,让我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我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我生日那天,”我艰难地开口,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那天晚上,我本来约了晓婉,想把我准备立遗嘱的事情告诉她。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了,有些事,只能托付给她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结果话还没说出口,我就突然不行了,浑身抽搐,差点休克。晓婉吓坏了,赶紧把我送到了医院。”
“医生说是并发症,很危险,抢救了很久才稳定下来。她怕我一个人在医院出事,就……就守了一夜。”
“这些事,她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我的声音在发抖,一半是震惊,一半是心疼。
“是我不让她说的。”周宇抬起头,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愧疚,“建军哥,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。晓婉她夹在中间很难做。我不想因为我的病,再给你们的家庭添麻烦,让她为你难。所以我们商量好了,就骗你说,是急性肠胃炎。”
“她怕你担心,怕你多想,怕你觉得她是为了一个外人,而忽略了家庭。她总说,你工作压力大,家里的事,能不让你烦心,就尽量不让你烦心。”
周宇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锤子,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。
我以为的背叛,我所以为的“边界不清”,原来背后,是这样沉重而无奈的真相。
我想到晓婉在药店门口紧锁的眉头,想到她这些天肉眼可见的憔ove悴,想到她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一切,而我,却在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,指责她,把她推得越来越远。
一股巨大的悔恨和自责,瞬间将我淹没。
我陈建军,算个什么男人!
我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,为这个家遮风挡雨。可当真正的风雨来临时,我却躲在自以为是的“道理”背后,对那个在风雨中独自支撑的她,扔出了最伤人的石子。
“她……她还为你做了什么?”我颤抖着问。
周宇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,他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从沙发底下,拿出了一个文件袋,递给了我。
“建军哥,有件事,我不知道该不该说。但是我觉得,你有权利知道。”
我颤抖着手,打开了文件袋。
里面,是一份肾脏移植配型申请表。
申请人的名字,赫然写着:林晓婉。
而受捐人,是周宇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。
“她……她什么时候去做的配型?”
“就在你生日的第二天。我们从医院出来,她就直接拉着我,去了移植中心。”周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,“我不同意,我怎么能要她的肾?可她不听,她说……她欠我的。”
“她欠你什么?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周宇看着我,眼圈红了。
“大学的时候,晓婉得过很严重的抑郁症,过一次,被我救了回来。后来,她家里出了事,她爸做生意失败,欠了一大笔钱,是……是我把我准备给我妈治病的钱,先拿给了她。虽然不多,但帮她家撑过了最难的时候。”
“她说,我给了她两次命。所以这次,轮到她来救我了。”
我的眼泪,再也忍不住,夺眶而出。
原来,那张老照片背后的故事,是这样。
那个她口中的“太阳”,那个给了她“重生”的人,是周宇。
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友谊,这是一份用命换来的恩情。是一份沉甸甸的,压了她十几年,她觉得必须要去偿还的承诺。
而我,对这一切,一无所知。
我甚至还因为她要去兑现这份承诺,而说了那句“你俩才是一对”。
我真是个混蛋!
第5章 迟到的真相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周宇家的。
我只记得,当我握着那份配型申请表,站在楼下昏暗的路灯下时,晚风吹在脸上,又冷又疼。
我的心,比这风更冷,比这夜更黑。
我开着车,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。车载电台里放着一首伤感的情歌,歌词唱的是“我们都忘了,这条路走了多久”。
是啊,我们走了多久?十年了。
十年时间,足以让一个青涩的青年变成一个所谓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,也足以让两个人之间, 쌓起一层又一层的误解和隔阂。
我一直以为,我很了解林晓婉。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,讨厌什么,知道她看电影会为什么样的情节掉眼泪,知道她工作上受了委屈会回家抱着抱枕生闷气。
可我不知道,在她看似平静的笑容背后,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黑暗岁月。我不知道,她心里一直背负着这样一份沉重的恩情。
她为什么不告诉我?
是因为不信任我吗?还是像周宇说的那样,怕我担心,怕给我添麻烦?
或许两者都有。
这些年,我一头扎在工作里,总觉得男人就该在外面打拼,给妻儿一个安稳的生活。我把每个月工资按时上交,把家里的重活累活都包了,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好丈夫的全部。
我关心她的衣食住行,却很少真正地去关心她的内心。我们之间的交流,越来越多地被柴米油盐和孩子的学习成绩所占据。我们有多久,没有像恋爱时那样,好好地坐下来,聊一聊彼此心里的烦恼和恐惧了?
是我,亲手把她推开的。
是我用“忙”和“累”做借口,忽略了她内心深处的需求。当她需要一个倾听者的时候,我可能正在酒桌上应酬;当她需要一个拥抱的时候,我可能已经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久而久之,她便习惯了把所有的心事,都藏起来,自己消化。或者,说给那个永远有时间听她倾诉的周宇听。
想到这里,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快要窒息。
我把车停在江边,熄了火。江水在夜色中静静地流淌,倒映着对岸的万家灯火。哪一盏,是属于我的?
我拿出手机,翻出林晓婉的微信头像。那是一张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,在海边,小远骑在我的脖子上,晓婉依偎在我身边,笑得一脸幸福。
照片上的我们,那么近。现实中的我们,却那么远。
我拨通了她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,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,那边传来了她疲惫的声音:“喂?”
“你在哪儿?”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……在家。”她顿了一下,反问,“你呢?这么晚了,还没回来?”
“我就在楼下。”
“……”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。
“晓婉,”我鼓起所有的勇气,一字一顿地说,“我们……谈谈吧。”
挂了电话,我回到车里,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东西。那是我原本准备在生日那天晚上送给她的礼物,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。
我回到家,推开门。
晓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没有开灯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,勾勒出她消瘦的轮廓。
茶几上,放着一份文件。
我走过去,借着月光,看清了上面的几个大字:离婚协议书。
我的心,猛地一抽。
“你都知道了?”她没有看我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我点点头,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,将手里的首饰盒,轻轻地推到她面前。
“对不起。”
三个字,说出口,却重如千斤。
晓婉的身子颤抖了一下,她缓缓地转过头,看着我。黑暗中,我看不清她的表情,却能感受到她投向我的,那冰冷而疏离的目光。
“现在说对不起,还有什么用呢?陈建军。”她自嘲地笑了一声,“在你心里,我早就是一个不守妇道,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了,不是吗?”
“不是的!晓婉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解释什么?”她打断我,“解释你为什么要在你生日那天,用那句‘你俩才是一对’来羞辱我?还是解释你这一个月来,是如何用冷暴力,把我们这个家变成一个冰窖的?”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刀子,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。
我无力反驳。因为她说的,都是事实。
“我……我去看过周宇了。”我艰难地开口,“他把所有的事情,都告诉我了。你的病,你家里的事,还有……配型申请表。”
提到配型申请表,晓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
“所以呢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,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?怪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,就想把自己的肾给别人?”
“不!”我急切地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蹲了下来,仰视着她,“我不是来问罪的,我是来道歉的。晓婉,对不起!是我混蛋,是我小心眼,是我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你,理解过你。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,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。我……我只看到了你对周宇的好,却没想过那背后是什么。”
我握住她冰冷的手,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一个四十岁的男人,在自己妻子面前,哭得像个孩子。
“那张配不配型申请,你……你别签。周宇的病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钱不够,我们去借,去凑。肾源,我们一起等。就算要捐,也轮不到你。我的身体比你好,我去配型!”
林晓婉愣住了,她呆呆地看着我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无声地滑落。
“晓婉,别跟我离婚,好不好?”我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,声音哽咽,“这个家不能没有你,我和小远不能没有你。给我一个机会,一个补偿你的机会。从今以后,你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你的压力,我们一起扛。你的过去,我陪你一起面对。”
她没有说话,只是任由眼泪肆意地流淌。
积压了一个月的委屈、痛苦、疲惫和绝望,在这一刻,仿佛都随着眼泪,倾泻而出。
她哭了很久很久,最后,趴在我的肩膀上,放声大哭。
我知道,她心里的那座冰山,开始融化了。
我紧紧地抱着她,像是要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。
窗外,一轮明月高悬。
我知道,这个家,不会散了。
第6章 一起扛
那一夜,我们聊了很多。
从她大学时那段黑暗的抑郁时光,到周宇如何像一道光一样,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;从她父亲生意失败,家庭陷入绝境,到周宇拿出母亲的救命钱,帮他们渡过难关。
她一边说,一边哭,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秘密和委屈,都倾诉出来。
我静静地听着,紧紧地握着她的手,时不时地递上一张纸巾。我的心,像被凌迟一样,一阵阵地抽痛。
我终于明白,周宇对她而言,早已不是简单的“男闺蜜”,而是救命恩人,是精神支柱,是承载了她整个青春记忆的亲人。那份感情,沉重而复杂,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,也超越了普通的友谊。
“我不是不想告诉你,”她擦干眼泪,看着我,眼睛红肿得像核桃,“刚结婚那会儿,我想过。可那时候,我们刚在一起,感情基础还不稳。我怕……我怕你觉得我过去太复杂,觉得我心里还装着别人。”
“后来,有了小远,你工作越来越忙,压力那么大,我更不忍心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烦你。我想,过去的事,就让它过去吧。只要我们现在和未来好好的,就行了。”
“至于周宇的病……是我自私了。”她低下头,声音里充满了愧疚,“我知道告诉你,你肯定会反对我去做配型。我怕你不同意,怕我们吵架,所以……我就想先斩后奏。我想,等一切都定下来了,你再生气,也只能接受了。”
我叹了口气,把她揽进怀里:“傻瓜。我们是夫妻,夫妻是什么?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,都一起面对,一起承担。你把我当成什么了?一个只能同甘,不能共苦的男人吗?”
她在我怀里摇了摇头,眼泪又流了下来。
“对不起,建军,真的对不起。你生日那天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接到周宇的电话,我当时脑子都懵了,什么都忘了,就想着赶紧去救人……后来在医院,手机又没电了,等我充上电,看到你的未接来电和微信,已经是凌晨了。我怕你骂我,又怕吵醒你,就……就没敢回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
所有我以为的“不在乎”,背后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奈和苦衷。
而我,却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,给这一切定了性,给她判了罪。
“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。”我抚摸着她的头发,“我不该怀疑你,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。晓婉,以后,不管有什么事,都告诉我,好吗?我们一起想办法。天塌下来,有我给你顶着。”
她在我怀里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晚,我们把话说开之后,虽然心里依然沉重,但那堵横亘在我们之间一个多月的冰墙,彻底消失了。
第二天,我请了假,陪着晓婉一起去了医院。
我们先去看了周宇。他看到我们俩一起来,显得很惊讶,也很局促。
我主动走上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周宇,以前,是我心胸狭窄,对你有很多误会。我向你道歉。”
周宇愣住了,连忙摆手:“不不不,建军哥,你千万别这么说。该道歉的是我,是我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。”
“一家人,不说两家话。”我看着他,认真地说,“晓婉把你当亲人,那从今天起,你也是我的亲人。你的病,我们一起扛。钱的事,你不用担心,我已经把家里的理财产品都赎回来了,不够的话,我再把车卖了。至于肾源,我已经去咨询过医生了,明天就去做配令型。我是男人,身体底子好,成功的几率更大。”
我的话,让周宇和晓婉都惊呆了。
“不行!”晓婉第一个反应过来,她抓住我的胳膊,急切地说,“陈建军,你疯了!你的身体是你一个人的吗?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,你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和小远怎么办?”
周宇也激动地撑着身体想坐起来:“建军哥,我不能要你的肾!绝对不能!我这条命,不值得你们这样……”
“值不值得,不是你说了算。”我按住他,看着他们俩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晓婉,你听我说。周宇救过你的命,就是救了我们这个家。没有他,就没有现在的你,也就没有我和小远幸福的今天。所以,救他,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,是我们全家的责任。”
“至于我的身体,”我转头,温柔地看着晓婉,“你放心,我咨询过医生了,捐一个肾,对正常生活影响不大。而且,为了你和小远,我也会拼了命地让自己健健康康的。这个家,我还要守护一辈子呢。”
我的目光灼热而真诚,晓婉看着我,说不出话来,眼泪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。
那一天,在医院的病房里,我们三个人,进行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深谈。
我们约定,第一,积极配合治疗,绝不放弃希望;第二,关于捐肾,我和晓婉都去做配型,但最终由医生来评估,谁的更合适,谁的风险更小;第三,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,对家里的老人和孩子,暂时保密。
从医院出来,阳光正好。
我牵着晓婉的手,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。这是我们冷战以来,第一次这样亲密地走在一起。
她的手,有些凉,我用力地握了握。
她感觉到了,侧过头,对我笑了笑。那笑容,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和忧愁,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。
我知道,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,找回曾经的感觉。
回家的路上,我们去蛋糕店,重新买了一个生日蛋糕。
虽然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,但我们都需要这样一个仪式,来告别过去,迎接新的开始。
晚上,等小远睡下后,我们点燃了蜡烛。
烛光下,晓婉拿出那个被我遗忘在角落的首饰盒,打开。里面,是一条设计简约的白金项链。
“这是……你送我的?”她有些惊讶。
我点点头:“生日那天,本来想给你的惊喜。结果……”
“很漂亮,我喜欢。”她拿出项链,让我帮她戴上。
冰凉的链身贴着她的肌肤,我帮她扣好搭扣。从镜子里,我看到她眼里的光,一点一点地,重新亮了起来。
“陈建军,”她转过身,抱着我,把头埋在我的胸口,“谢谢你。”
“傻瓜,我们是夫妻。”我抱着她,轻声说。
是啊,我们是夫妻。
夫妻,就该是彼此的铠甲,也该是彼此的软肋。
能共享阳光,更要能共担风雨。
第77章 新生
接下来的日子,我们家的生活重心,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我和晓婉开始轮流去医院照顾周宇,给他送饭,陪他聊天,帮他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。我主动承担起了大部分的责任,尽量让晓婉能有更多的时间休息。
我的配型结果出来了,不匹配。
说实话,那一刻,我心里既有失落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。失落的是没能帮上忙,庆幸的是,我不用真的走上手术台,可以让晓婉和家人少一份担心。
而晓婉的配型结果,是高度匹配。
拿到结果的那天,她很平静,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。
“建军,这是天意。”她对我说。
我没有再反对。我们之前已经约定好了,一切听从医生的评估。医生说,晓婉的身体状况很好,手术的风险在可控范围内。
手术的日子,定在了两个月后。
这两个月,是我们结婚以来,过得最齐心协力,也最心惊胆战的一段日子。
我们开始为手术做各种准备。我研究了大量的资料,关于肾脏移植手术的流程、风险、以及术后恢复的注意事项。我像个学生一样,把重点都记在笔记本上,密密麻麻,写了厚厚一本。
我开始学着煲汤,各种各样有营养的汤。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,不是忘了放盐就是烧干了锅,到后来,我煲的乌鸡汤,连小远都抢着喝。
晓婉的公司很体谅她的情况,给她批了长假。她每天除了去医院陪周宇,就是在家调理身体,坚持锻炼。她的气色,反而比之前好了很多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,也在这段共同面对危机的日子里,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。
我们每天都会聊天,聊工作,聊孩子,也聊对未来的规划。我们学会了倾听对方的心声,理解对方的难处。那些曾经被我们忽略的,被生活琐事掩盖的爱意,又重新回到了我们之间。
小远也似乎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。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迷游戏,学习变得更加主动,还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家务。他会偷偷地给晓婉的保温杯里灌满热水,会在我疲惫地回到家时,给我递上一双拖鞋。
这个家,因为一场危机,反而变得更加温暖,更加有凝聚力了。
手术前一天,我们一家三口,还有周宇,一起在医院的草坪上,吃了一顿简单的“野餐”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我们身上,暖洋洋的。
周宇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,他看着我和晓婉,眼睛里充满了感激。
“建军哥,晓婉,谢谢你们。”他举起手里的果汁,认真地说,“这份恩情,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。以后,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。你们让我往东,我绝不往西。”
我笑着拍了拍他:“别说这些。我们是一家人。等你好了,你得给我儿子当免费的家教,他那数学,我都快辅导不了了。”
小远在一旁做了个鬼脸,大家都笑了起来。
晓婉看着我们,眼角眉梢,都是温柔的笑意。
那一刻,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我看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。
手术很成功。
当医生走出手术室,对我们说出“母子平安”……哦不,是“手术非常成功,两个人都很安全”的时候,我悬着的一颗心,才终于落了地。
我冲上去,紧紧地握着医生的手,语无伦次地说着“谢谢”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接下来的恢复期,漫长而辛苦。
我请了长假,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他们两个人的工作中。每天在两个病房之间来回奔波,送饭、擦身、按摩、陪他们说话。
虽然累,但我的心是满的。
看着他们一天天好起来,晓婉的伤口慢慢愈合,周宇摆脱了透析机,脸色越来越红润,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值得的。
出院那天,周宇的父母从老家赶了过来。是两位很朴实的老人,他们拉着我和晓婉的手,一个劲地说着感谢,眼泪掉个不停。
我们两家人,一起吃了顿饭。饭桌上,我认了周宇做干弟弟。
从今以后,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。
第8章 四十一岁的生日
一年后。
我四十一岁的生日。
这一次,晓婉没有问我想要什么礼物。她只是提前几天就告诉我:“老公,生日那天,把时间空出来,我有安排。”
我笑着答应了。
生日那天,我准时下班回家。
推开门,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。厨房里,晓婉系着围裙,正在忙碌。餐桌上,已经摆好了几道我最爱吃的菜:可乐鸡翅、糖醋排骨、地三鲜……
小远在客厅里装饰着气球,看到我回来,兴奋地扑过来:“爸,生日快乐!”
一切,都和我去年幻想的场景,一模一样。
不,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暖。
因为,家里还多了一个客人——周宇。
他已经完全康复了,气色红润,精神饱满。他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,笑着对我说:“建军哥,生日快乐!”
“你小子,来就来,还买什么蛋糕。”我笑着捶了他一拳。
“那必须的。这可不是普通的蛋糕,这是‘重生’蛋糕。”他挤了挤眼睛。
我们都笑了。
丰盛的晚餐,温馨的烛光,清脆的笑声。
我们围坐在餐桌前,小远给我戴上生日帽,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歌。
在跳动的烛光中,我看着身边的人。
我的妻子林晓婉,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,目光温柔如水。经历了那场风波,她变得更加从容和坚韧。我们之间的爱,也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激情,沉淀为最深刻的理解与扶持。
我的儿子小远,他长高了不少,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的英气。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,等着我许愿。
我的“弟弟”周宇,他坐在我对面,眼里满是真诚的祝福。病痛让他脱胎换骨,如今的他,比以前更加开朗和懂得珍惜。
我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。
去年的生日愿望,是希望一家人齐齐整整,和和美美。
今年的生日愿望,依然是这个。
但心境,却已完全不同。
我明白了,一个家庭的“齐整”,不仅仅是物理空间上的团聚,更是心灵上的紧密相依。一个家庭的“和美”,也不是没有矛盾和争吵,而是在风雨来临时,懂得如何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,一起面对。
吹灭蜡烛,晓婉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。
“生日礼物。”
我打开一看,是一块全新的手表,款式是我很喜欢的那种,简约大气。
“去年的那块,扔了吧。”她看着我,轻声说,“我们,重新开始计时。”
我点点头,把新手表戴在手腕上,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。
“老婆,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,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与责任。
谢谢你,让我们这个家,在经历过风雨之后,变得更加坚不可摧。
饭后,周宇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。我陪着小远在客厅下棋。晓婉切好了水果,端了过来。
她递给我一块西瓜,在我身边坐下,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。
“建军,”她忽然开口,“如果……如果当初我没有告诉你真相,我们是不是就真的……离婚了?”
我落下棋子的手顿了一下。
我看着棋盘上厮杀正酣的“楚河汉界”,沉默了片刻,然后摇了摇头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诚实地说,“也许会。但那样的话,我会后悔一辈子。”
是啊,差一点点,我就因为自己的固执和偏见,永远地失去了她,失去这个家。
幸好,我们都选择了沟通与信任。
幸好,我们还来得及,去弥补,去挽回。
我转过头,看着她,认真地说:“晓婉,婚姻就像下棋,我们都不是圣人,总有走错步的时候。关键是,走错之后,我们愿不愿意为对方,悔一步棋。”
她笑了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窗外,夜色温柔,星光璀璨。
我知道,我们人生的棋局,还有很长很长。但从今以后,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,我们都会是彼此最坚实的盟友,一起谋划,共同进退。
因为,我们是一家人。
内容来源于51吃瓜网友投稿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