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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出轨28年母亲未提离婚,直到他病重住院她递上一份亲子鉴定

自若咖啡wT0de · 2025-10-24 01:18:30
我们家的那把餐椅,右后腿有点短。
不是什么大事,坐上去的时候,身体只要稍微往左边偏一点,就能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。
二十八年来,我们家三个人,都默契地掌握了这个技巧。
父亲坐在主位,母亲坐他对面,我坐在父亲的左手边。那把短腿的椅子,在父亲的右手边,空着。
它像一个沉默的家庭成员,一个尴尬的隐喻。
父亲第一次带那个女人的味道回家时,我才刚上小学。
不是香水味,那太明显了。是一种更隐秘的气息,像雨后花园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味道,清幽,但带着一股子不容分说的侵略性。
它沾在父亲藏青色的呢子大衣上,混杂着烟草和外面世界的冷空气,被他一起带进了我们家温暖的、永远飘着饭菜香的空气里。
母亲正在厨房里盛汤,她背对着我们,肩膀的线条没有丝毫变化。
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回来了?洗手吃饭吧,今天炖了你爱喝的萝卜排骨汤。”
我那时候还小,不懂那股陌生的味道意味着什么。
我只是觉得,那天父亲的笑容有点僵硬,他脱下大衣的动作,也比平时要仓促。
他把大衣扔在沙发上,而不是像往常一样仔细地挂在玄关的衣架上。
母亲端着汤从厨房出来,路过沙发,脚步顿也未顿。
只是在饭后,她收拾那件大衣时,在阳台上多晾了一晚。
第二天,那股野花的味道就消失了,只剩下阳光和肥皂的清香。
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可有些东西,一旦出现过,就再也无法假装它不存在。
从那天起,我们家的空气里,就多了一根看不见的弦。
它绷得很紧,我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绕着它走,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碰断。
父亲回来越来越晚。
有时候会带着一身酒气,有时候会带着那种陌生的、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气息。
母亲从不盘问。
她只是会在他晚归的夜里,温一壶热茶,放在保温杯里,搁在客厅的茶几上。
等他回来了,一身疲惫地陷进沙发里,那杯茶总是刚刚好的温度。
不烫嘴,也不凉。
我渐渐长大了,从各种蛛丝马迹里,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。
同学的窃窃私语,邻居们异样的眼光,还有一次,我亲眼看到父亲的车停在一家我从没去过的商场门口,一个陌生的、比母亲年轻漂亮的女人从副驾驶上下来,手里拎着大包小包。
父亲还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动作亲昵得像电影里的情侣。
我的心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,又酸又疼。
那天晚上,我憋着一股劲,在饭桌上,故意把筷子摔在了地上。
“爸,你今天去哪儿了?”我问,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。
父亲夹菜的动作一顿,抬起头看我,眼神里有些许错愕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公司里有点事,加班。”他说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“加班?加到新世界商场去了?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父亲的脸沉了下来,母亲立刻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。
“好好吃饭,胡说什么。”她低声呵斥我,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。
“我没胡说!我看见了!”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,“你为什么要骗我们?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?”
父亲没有回答我。
他只是默默地放下筷子,站起身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。
“我吃饱了。”
然后,门“砰”的一声被关上,留下我和母亲,在死一般的寂静里相对无言。
那晚,我哭着问母亲:“妈,你为什么不跟他吵?你为什么不离婚?他都这样了,你还留着他干什么?”
母亲没有说话。
她只是走过来,把我抱在怀里,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。
她的怀抱很温暖,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,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、最安心的味道。
可是那天晚上,我却觉得那怀抱里,藏着无边无际的悲凉。
良久,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傻孩子,大人的事,你不懂。”
我不懂。
我真的不懂。
我不懂她为什么能日复一日地为那个男人洗手作羹汤,熨烫好他第二天要穿的衬衫,在他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地照顾,却对他身上的背叛气息视而不见。
她像一个技艺精湛的裱糊匠,用日复一复的平静和琐碎,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家摇摇欲坠的表面。
那把短腿的椅子,父亲也提过几次,说要修一修,或者干脆换掉。
母亲总是说:“不用了,习惯了,坐的时候注意点就行。”
于是,那把椅子就那么一直歪歪扭扭地待在原处,像我们这个畸形的家,所有人都习惯了它的不完美,甚至学会了如何与这种不完美和平共处。
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,流淌了二十八年。
我上了大学,毕了业,参加了工作,甚至谈了恋爱。
我发誓,我绝不要过像母亲那样的生活。
我的男朋友,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,我们感情很好。
我带他回家吃饭,他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,一屁股就坐上了那把短腿的椅子。
身体猛地一歪,他“哎哟”了一声,差点摔倒。
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。
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,母亲则立刻站起来,笑着说:“这椅子坏了,你坐这边。”
她把他拉到我的位置上,自己则坐到了那把短腿的椅子上,身体微微向左倾斜,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。
那一餐饭,男友吃得很开心,他说我妈妈做的菜真好吃,叔叔阿姨看起来感情真好。
我看着对面,母亲正微笑着给父亲夹菜,父亲也自然地接受,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。
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突然觉得,我的母亲,像一个顶级的演员,用二十八年的光阴,演了一出名叫“岁月静好”的独角戏。
而我和父亲,都是她的观众。
不,或许父亲也是演员,我们俩,在陪着她演戏。
只有我,是那个傻乎乎的、被蒙在鼓里的观众。
父亲病倒的消息,来得很突然。
是心梗,在公司开会的时候,突然就倒下了,直接被送进了ICU。
我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,正在外地出差。
她的声音异常冷静,冷静得让我害怕。
“你爸住院了,你尽快赶回来。”
没有哭泣,没有慌乱,就像在通知我,家里的酱油用完了,记得下班带一瓶回来。
我买了最快一班的高铁票,一路心急如焚。
我无法想象,如果父亲就这么走了,母亲该怎么办。
这个她用尽一生去维护的、虚假的家,会不会瞬间崩塌?
当我赶到医院,IC-U门口,看到母亲的背影时,我所有的担忧和猜测,都落了空。
她没有坐在长椅上以泪洗面,也没有焦躁地来回踱步。
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探视窗前,腰背挺得笔直,像一棵在风雪中屹立的松树。
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甚至还化了淡妆。
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丈夫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妻子,倒像是一位来参加重要会议的、严阵以待的战士。
我走过去,轻轻地叫了一声:“妈。”
她回过头,看到我,眼神里掠过一丝疲惫,但很快就被坚毅所取代。
“回来了。”她说,“医生说,情况不太好,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。
我恨了他这么多年,怨了他这么多年,可是在听到他可能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,我的心,还是像被挖空了一块。
毕竟,他是我父亲。
是我在这个世界上,血脉相连的亲人。
母亲却异常平静。
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纸巾,递给我。
“别哭,哭了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她的手很冷,指尖微微颤抖,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接下来的几天,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。
父亲一直没有脱离危险期。
那个女人,也来了。
她带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,出现在了病房外。
她看起来保养得很好,虽然眼角也有了细纹,但风韵犹存。
她看到我母亲时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有愧疚,有挑衅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。
那个男孩,则低着头,不敢看我们。
我当时就想冲上去,给她一巴掌,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委屈和愤怒,都发泄出来。
是母亲拉住了我。
她甚至对那个女人,微微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
然后,她把我拉到一边,低声说:“在这里闹,丢的是你爸的脸。”
我愣住了。
都到这个时候了,她还在考虑他的脸面。
我真的不明白,这个男人,到底有什么好,值得她如此维护。
那个女人,似乎也没想到母亲会是这种反应。
她愣在原地,有些不知所措。
最后,她只是隔着玻璃,远远地看了一眼ICU里的父亲,然后就带着儿子,仓皇地离开了。
从始至终,母亲没有和她说一句话。
也没有看那个男孩一眼。
她就像一个捍卫自己领地的女王,用一种无声的、强大的气场,宣告着自己的主权。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的母亲。
父亲在ICU里待了半个月,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。
人是抢救回来了,但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,半身不遂,口齿不清。
那个曾经意气风发、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男人,如今像个脆弱的孩子一样,躺在病床上,吃喝拉撒,都需要人照顾。
那个女人,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听说是把公司里属于父亲的股份都变了现,带着儿子出国了。
树倒猢狲散,人情凉薄,莫过于此。
我以为母亲会崩溃,或者至少会有一丝怨怼。
但她没有。
她开始以一种近乎程序化的精准,照顾着父亲的饮食起居。
每天早上五点起床,熬好粥,带到医院。
帮他擦洗身体,翻身,按摩,处理大小便。
然后,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。
父亲的吞咽功能也受到了影响,一顿饭,常常要喂一个多小时。
米汤和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,母亲就用毛巾,一点一点,耐心地帮他擦干净。
她的脸上,没有爱,也没有恨。
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,像是在完成一项旷日持久的任务。
我有时候会去替她,让她回家休息一下。
她总是说:“不用,我习惯了。”
又是习惯了。
她习惯了照顾他,就像习惯了那把短腿的椅子。
我看着病床上那个虚弱的、毫无尊严的男人,再看看我母亲忙碌的、不知疲倦的背影,心里的那种不解和困惑,达到了顶点。
我问她:“妈,你到底图什么?他现在这个样子,就是个累赘。那个女人都跑了,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照顾他?”
母亲正在给父亲按摩萎缩的腿部肌肉,她的动作很轻,但很有力。
她没有抬头,只是淡淡地说:“我没图什么。我只是在尽我的责任。”
“责任?”我冷笑,“你对他尽责任,谁对你尽责任?他这辈子,尽过做丈夫、做父亲的责任吗?”
母亲的手停顿了一下。
她抬起头,第一次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锐利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你觉得,他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吗?”她反问我。
我被她问得一愣。
我想起了小时候,他把我架在脖子上,带我去游乐园。
想起了我上大学那年,他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,把我送到宿舍,铺好床铺,临走时,偷偷塞给我一沓钱,让我别亏待自己。
想起了我工作后,每次遇到难题,他虽然嘴上说我没用,但总会背地里动用他的人脉,帮我摆平。
他不是一个好丈夫,但他好像……确实没有亏待过我这个女儿。
我的气焰,一下子就消了下去。
“那不一样。”我小声地辩解。
母亲没有再和我争论。
她低下头,继续给父亲按摩,仿佛刚才的对话,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。
病房里的空气,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。
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、单调的“滴滴”声,在提醒着我们,生命正在以一种脆弱的方式,延续着。
父亲的身体,一天比一天差。
医生找我们谈话,说他的各项器官都在衰竭,让我们做好准备。
所谓的准备,不过就是准备后事。
那天,母亲出奇地平静。
她甚至还有心情,让我去医院对面的花店,买一束百合花来,插在病房的床头柜上。
她说:“你爸这辈子,最爱面子。走的时候,也得体面点。”
我看着那束洁白的、散发着幽香的百合花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
一个背叛了婚姻二十八年的男人,他的妻子,在他临终前,想的却是如何让他走得体面。
这是怎样一种深情,或者说,是怎样一种悲哀?
那天晚上,母亲让我回家去睡,说她一个人在医院守着就行。
我拗不过她,只好开车回家。
家里空荡荡的,到处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。
我走进父母的房间,鬼使神差地,拉开了母亲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。
那个抽屉,是上了锁的。
我从小就知道,那是母亲的禁地,里面放着她最重要的东西。
我不知道钥匙在哪里,也从来没想过去打开它。
可是那天,我看着那个紧闭的抽屉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。
我想知道,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,能支撑着一个女人,忍受长达二十八年的背叛和孤独。
我找来了工具箱,用一根铁丝,笨拙地撬动着锁芯。
“咔哒”一声,锁开了。
抽屉里,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首饰,也没有什么泛黄的情书。
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。
文件袋没有封口,我轻易地就取出了里面的东西。
那是一份很旧的、纸张已经微微泛黄的……亲子鉴定报告。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我颤抖着手,打开那份报告。
委托人,是母亲的名字。
被鉴定人,是父亲,和我。
我死死地盯着最后一栏的鉴定结果,那行冰冷的、印刷体的黑字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。
——排除亲生血缘关系。
我的大脑,一片空白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窗外的风声,小区的狗叫声,楼下夫妻的争吵声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离我远去。
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,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
我不是他的女儿。
我不是我叫了二十八年“爸爸”的那个男人的女儿。
这个认知,像一道惊雷,在我混沌的脑海里炸开,把我过去二十八年的人生,炸得粉碎。
那些我想不通的、觉得怪异的、无法理解的一切,在这一瞬间,都有了答案。
父亲的疏离和客气。
母亲的隐忍和坚持。
那个女人和她儿子的出现,对这个家来说,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,而是一场迟到了许多年的、必然的结局。
他只是,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、有血缘关系的孩子。
而母亲,她不是在忍受,她是在偿还。
她用二十八年的青春和顺从,偿还他当年愿意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,并且视如己出的恩情。
他们之间,或许早就没有了爱情。
有的,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,一个维持了二十八年的、关于“家”的契约。
而我,就是这份契约里,最重要、也最无辜的那个筹码。
我的眼泪,终于决堤。
我抱着那份薄薄的、却承载着一个女人一生秘密的纸,蹲在地上,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原来,我恨错了人。
原来,我心疼错了人。
原来,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,一直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,在保护我。
第二天,我拿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,回到了医院。
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,去面对我的母亲,和那个……躺在病床上的、我应该称之为“父亲”的男人。
我走到病房门口,却看到母亲正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在跟父亲说着什么。
她的声音很轻,很平静。
“老周,这是离婚协议书,我已经签好字了。”
“家里的房子,存款,都归你。我什么都不要。”
“等你走了,我就把这份亲子鉴定,连同你的骨灰,一起烧了。从今往后,她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,跟你,跟周家,再也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“你欠我的,这辈子,算是还清了。”
“至于我欠你的……下辈子,我做牛做马,再还给你。”
病床上的父亲,浑浊的眼睛里,流下了两行清泪。
他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不成调的声音,像一头濒死的野兽,在做最后的哀鸣。
他想抓住母亲的手,可是他抬不起来。
他想说什么,可是他说不出口。
我站在门口,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母亲不是在等他死。
她是在等一个时机。
一个可以把所有的恩怨、情仇、秘密,都彻底了结的时机。
她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,拿回属于自己的、迟到了二十八年的自由。
她要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,为他们这段畸形的、互相亏欠的婚姻,画上一个句号。
我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母亲看到我,还有我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,愣住了。
她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、不知所措的表情。
那张维持了二十八年的、坚硬的面具,终于出现了裂痕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我没有说话。
我只是走过去,从她手里,拿过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。
然后,当着她的面,把它撕得粉碎。
“妈,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不同意。”
母亲的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。
病床上的父亲,也用一种震惊的、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他是我的父亲。”我说,声音不大,但异常坚定,“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,他养了我二十八年,他就是我的父亲。这个家,不能散。”
我转向病床上的父亲。
我看着他苍老的、布满病容的脸,看着他眼中悔恨的泪水。
我第一次,发自内心地,叫了他一声:“爸。”
他浑身一震,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更大了,眼泪流得更凶了。
我握住他那只唯一能动的手,那只曾经牵着我、抱着我、打过我的手。
如今,它冰冷、干枯,毫无力气。
“爸,你别怪妈。她只是……太苦了。”
“你也不要怪自己。我知道,你也苦。”
“你们的恩怨,我管不了。但是,只要我还在一天,你们就是我的父母,这里,就是我的家。”
我说完,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,也撕成了碎片,和那份离婚协议书的碎片一起,扔进了垃圾桶。
就像扔掉一段沉重的、不堪的过往。
从那天起,病房里的气氛,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母亲不再提离婚的事。
她依然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父亲,但她的脸上,少了一丝麻木,多了一丝温情。
她会像普通的妻子一样,跟父亲唠叨一些家常。
“今天菜市场的西红柿很新鲜,我买了几个,明天给你做番茄炒蛋吃。”
“楼下王阿姨的孙子会叫奶奶了,长得虎头虎脑的,真可爱。”
“你那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,我给你送去干洗了,等你出院了,正好可以穿。”
父亲说不了话,就用眼睛看着她,认真地听着。
有时候,他会激动地眨眨眼,算是回应。
我看着他们,突然觉得,这或许才是他们之间,最真实的相处模式。
没有了秘密的枷锁,没有了恩情的捆绑。
他们就像两个在岁月里走散了多年的旅人,在生命的尽头,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父亲是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走的。
走的时候,很安详。
母亲和我,一直陪在他身边。
他最后看了看母亲,又看了看我,然后,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的嘴角,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。
我不知道,他临终前在想什么。
或许,他在庆幸,自己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。
或许,他在感恩,生命最后的时光,有我们陪在身边。
办完父亲的后事,我和母亲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。
家里的一切,都还是原来的样子。
那把短腿的椅子,依然歪歪扭扭地立在餐厅的一角。
母亲走过去,用手摸了摸椅背,就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古董。
“其实,这椅子,是我故意弄坏的。”她突然说。
我愣住了。
“那年,你刚出生没多久,他第一次……在外面过夜。”
母亲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。
“我抱着你,在家里等了他一整夜。天亮的时候,我突然觉得,这个家,好像缺了点什么,不稳了。”
“我就拿着锤子,把这把椅子的腿,敲掉了一小截。”
“我想提醒他,也提醒我自己,这个家,是需要我们一起,小心翼翼地去维持平衡的。”
“只要我们都愿意将就,愿意付出,它就不会倒。”
我看着那把椅子,心里百感交集。
原来,它不是一个尴尬的隐喻,而是一个清醒的警示。
是我的母亲,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,为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,设置的一个安全阀。
“妈,”我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她,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是啊,都过去了。”
母亲靠在我的怀里,瘦弱的肩膀,微微颤抖。
二十八年来,我第一次,看到她流泪。
那不是悲伤的泪,也不是委屈的泪。
那是一种,如释重负的、解脱的泪。
后来,我和母亲一起,把那把短lers的椅子,搬到了储藏室。
我们买了一套全新的餐桌椅,简单,稳固。
生活,好像又回到了正轨,但又有什么东西,变得不一样了。
母亲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。
她报了老年大学,学画画,学跳舞。
她还参加了社区的合唱团,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然后就哼着歌出门。
她的脸上,有了久违的、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有时候,我会看着她的背影,想起那个在医院里,腰背挺得笔直的、像个战士一样的女人。
我才明白,她不是在演戏。
她只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,去守护她认为最珍贵的东西。
那不是爱情,也不是婚姻。
而是我。
是那个完整的、有父有母的、属于我的家。
至于我,我依然会叫那个长眠地下的男人“爸爸”。
我会在清明节的时候,去他的墓前,放一束他喜欢的百合花。
然后告诉他,我和妈妈,都很好。
我们家的故事,或许不够圆满,甚至有些荒唐。
但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。
爱,有很多种形式。
有些爱,是轰轰烈烈的,像夏日的暴雨。
而有些爱,是沉默的,隐忍的,像冬日里的一杯温水。
它不炽热,也不甜美,但它能用最长情的陪伴,温暖你的一生。
我的母亲,就给了我这样一份爱。
她用二十八年的孤独,换来了我二十八年的安稳。
这份恩情,我无以为报。
我能做的,就是陪着她,好好地,把剩下的日子,过成我们都想要的样子。
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,我和男朋友一起,把家里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。
我们扔掉了很多旧东西,也添置了不少新物件。
房子变得宽敞明亮,充满了生机。
傍晚,母亲从老年大学回来,看到焕然一新的家,笑得合不拢嘴。
男朋友做了一大桌子菜,我们三个人,围坐在新的餐桌前,其乐融融。
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,洒在我们身上,暖洋洋的。
我看着母亲脸上幸福的笑容,突然觉得,我们这个家,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飘摇之后,终于,稳了。
它不再需要一把短腿的椅子来提醒我们维持平衡。
因为我们每个人,都找到了自己最舒服、最坚实的位置。
而这一切,都源于那份被藏了二十八年的亲子鉴定。
它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们家尘封多年的秘密,也解开了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枷锁。
它让恨得以释怀,让爱得以正名。
它让我们明白,血缘,或许是亲情的起点,但爱与责任,才是它最坚固的基石。
我后来问过母亲,关于我的亲生父亲。
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,说:“他是一个很好的人,一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。你很像他。”
她没有说更多。
我想,这就够了。
有些故事,不必追问结局。
有些人,活在记忆里,就是永恒。
重要的是,当下。
是眼前这个,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的、爱了我一辈子的女人。
是这个,虽然不完美,但充满了爱与理解的,我的家。
生活还在继续。
我知道,未来的路上,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风雨。
但我不再害怕。
因为我知道,无论发生什么,我身后,永远有一个温暖的港湾。
而我,也会用我全部的力气,去守护这个港湾,守护我最爱的妈妈。
就像当年,她守护我一样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我又回到了那个老房子,那把短腿的椅子,还在原来的位置。
父亲坐在主位上,微笑着看着我。
他看起来很年轻,很健康,就像我记忆里,他最好的样子。
他对我说:“闺女,对不起。”
我说:“爸,没关系,我不怪你。”
然后,他站起身,走到那把短腿的椅子旁,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木片,和一管胶水。
他蹲下身,仔仔细细地,把那截短了的椅子腿,补上了。
他站起来,拍了拍手上的灰,对我说:“好了,这下,稳了。”
我从梦中醒来,眼角湿润。
窗外,天已经蒙蒙亮。
新的一天,开始了。

内容来源于51吃瓜网友投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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